少年何为023

聪明人往往对危险敏感。

江凌脑后一凉,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。

然而无果,最终只能把江焱的这个笑,归因于被董事会的老家伙们找了一天茬的后遗症。

他平复了情绪,对江焱说:“关于昨天小阮跟肖嘉阳吵架的事,我拷贝了一份监控,想请哥哥看看。”

江焱抬了抬下巴,示意了一下对面。

江凌会意,朝那边的壁挂显示器走去。刚走两步,忽然转了个方向,先去锁了办公室的门,然后才原路返回。

他几下调好设备,开始播放录像。从江焱和江凌离开餐厅开始,到两个小孩骂架、肖嘉阳受伤、江凌江焱下楼,一直到江焱将肖嘉阳抱回楼上结束。

过程中,他一直留意着他哥的反应。江焱盯着屏幕,只在肖嘉阳第一次开口骂人的时候目光微动,之后全程表情平静。

等全部播完,江焱移开视线,对上江凌略带探究的目光,问:“想说什么?”

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江凌的意料。

但他很快冷静下来,问道:“哥哥想怎么处理肖嘉阳的事?”

江焱轻哼一声,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他:“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?说说吧。”

江凌又一顿。

他哥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?

但根据以往的经验,一切旁敲侧击迂回婉转都只会让自己下场凄惨,所以他立刻选择了实话实说:“两个方案。第一,给肖嘉阳补办医疗签证,让他跟父母一起去M国,这边可以暂时给他办休学。”

江焱手指点着座椅扶手:“第二呢?”

江凌说:“如果他不愿意的话,那么第二个方案,可以让他搬出去住,找一个离学校近的地方,安排好保镖和保姆,定期转生活费,哥哥……也可以随时去看他。”

江焱不置可否:“还有吗?”

江凌斟酌一会儿,说:“听说肖先生的父母健在,只是年事已高,不方便照顾孙辈。如果肖嘉阳不想自己一个人生活,可以回海城跟祖父祖母一起住,我们可以安排人过去一并照顾。”

“第三个方案了。还有吗?”

江凌略微犹豫,说:“没有了。”

江焱瞥他一眼:“还有什么话,都说出来。”

江凌视线闪了一下,低下头,抿了抿唇说:“还有就是……以后,在没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,哥哥能不能不要对小阮动手?”

江焱敲扶手的手指一顿,很快又恢复如常:“你说我对小阮动手?”

江凌抬头看他,没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,但有种强烈的感觉,自己好像弄错了——毕竟没亲眼看见他哥打江阮。但话已经说出口了,覆水难收,干脆垂下眼温顺地承认:“嗯。”

江焱微笑:“接着说。”

“即使要打,平时上学的时候,可不可以尽量不打脸?”

“继续。”

“昨晚小阮路过客房的时候,无意间听到哥哥和肖嘉阳说的一些话。如果这里面有误会,哥哥可以跟小阮解释一下吗?他……有时候没什么安全感。”

江焱动作一滞,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,终于知道江凌这一整天的眼神从何而来了。他目光一深,问:“还有吗?”

江凌抬起头:“最后,还是想问哥哥,要怎么处理肖嘉阳的事?”

江焱看着他:“说完了?”

江凌也看着他:“说完了。”

“去找个称手点儿的东西。”江焱说。语气平淡,像在跟他唠家常。

江凌抿了下唇,然后没怎么犹豫,从善如流地伸手到腰间,把皮带解了下来。

因为今天要来公司开会,所以他穿的偏正式。

江焱往自己左手边示意了一下,江凌就绕过办公桌往他左侧走去,中间还飞快地瞥了一眼远处的落地窗。虽然知道窗子都是单向玻璃,外面看不到里面,但耳根还是微微热起来。

他很快在指定位置站定,手里捧着皮带,头温顺地低着,耳尖泛红,看起来很乖。

但江焱太清楚江凌是什么人了,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乖乖巧巧地去做让人火大的事,而且只要认准了,哪怕挨顿狠打也得把事情给做成了。看他解皮带的麻利劲儿就知道,他早清楚自己要挨这一顿。

江焱把皮带接过来,点了一下桌面:“脱了,趴好。”

虽然也算“久经沙场”,但在办公室这种正经场合袒露身体受罚,实实在在是第一次,江凌还是绷不住有点羞耻。他下意识看了眼门口,想起自己在播放录像之前已经把门锁上了,稍稍安下心。正要脱鞋褪裤的时候,江焱扫了一眼没铺地毯的地面,说:“褪到膝盖就行。”

江凌停下动作,缓了一秒,利落地把裤子褪到膝弯,然后手肘拄着桌面趴伏在办公桌上。

微凉的空气立刻贴上身后的皮肤,后面那两团的存在感越发强烈,连射入室内的光都像一道道紧盯过来的视线。脖颈处冷白的皮肤渐渐浮出一层淡粉,江凌向左瞄了一眼远处的落地窗,又埋下头微微闭眼,心说,这屋子的采光似乎有点太好了。

江焱站起身,用皮带把手底下人碍事的衣摆往上一拨,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,与下面那两团尚未消肿、青紫斑斓的肉形成鲜明对比:“三天两顿。我就三年没回来,破记录了啊。”

江凌说:“哥哥我错了呃——”

一记皮带毫无预兆地砸下来,抽得臀肉变了形。江凌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。

江焱把皮带搭在他身后,问:“你错在哪?”

江凌调整了呼吸,说:“我不该把家里的事带到工作里,不该只提让肖嘉阳走的方案,让哥哥为难——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。然后……我可能冤枉哥哥了,哥哥大概没打小阮。”

江焱笑了一声,皮带裹着风连落五六下,边揍边说:“那么多得分点江少就踩中一个,年级第一就是这么考的?”

疼痛激得臀肉不受控地颤抖,江凌的腿根都跟着抽了一下,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回锅肉的威力。他甚至没空去想哪个“得分点”被自己踩中了,死死咬住嘴里的软肉,急促地呼吸试图缓解。

江焱看着他喘,皮带再度贴上那块饱受摧残的地方,说:“绷这么紧做什么?放松。”

江凌被这么一碰,反射性地绷得更紧,听到江焱的话,又强迫自己放松。

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,在完全放松的那一刻,皮带猛地抽落。

江凌齿间一用力,一股铁锈味瞬间在嘴里漫开。

江焱冷声问:“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?”

江凌努力调整呼吸,但声音还是带了一丝颤:“开会,熟悉董事会成员,了解各部门和子公司的业务关联。”

江焱重重一抽:“那你在做什么?”

江凌汗如雨下:“我……我在想会后怎么跟哥哥说监控的事……但需要了解的信息、我已经大概掌握了……”

江焱冷笑:“你掌握了?你一整天神游天外当我眼瞎吗?!”

他沉着声问话,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,江凌答完他也不说对错,直接开始问下一个。

前几个关于会议内容的问题还好,后面让他分析业务流程优化点,要搁平时,江凌在开会的时候就能想个大概,但今天情况特殊,昨晚一宿没睡,他心里又有别的事,根本没来得及去想,答的就有些吃力。

江焱语气嘲讽:“十个问题勉强答对六个,及格了,江少开心吗?”

江凌深吸一口气,说:“哥哥对不起……”

江焱声音重新冷下来:“没有什么对不起。没做好就是没做好,就给我老老实实受罚!三十,报数。”

“是。”

皮带狂风暴雨般砸落。

一时间,屋里就只有皮带抽上皮肉的声音和清晰隐忍的报数声。

三十下打完,后面那块地方已经肿得老高,新伤压着旧伤,有些地方还泛出了紫痧,眼看就要破皮见血。江焱停下手,看着眼前狰狞的伤处,还有乖乖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少年,心想自己真是气糊涂了,他弟弟才十四岁啊。

他把皮带往江凌身边一扔,说:“起来。”

江凌看见一边的皮带,有些诧异,这是结束了?不是说有好多“得分点”吗?

费劲地扭过头一看,顿时明白了。

他哥这是心疼了啊。

随即撑着桌面慢慢起身。

江焱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,骂道:“还有脸笑!再笑给我趴回去!”

江凌抿了下唇,低头去弄裤子,一边说:“哥哥我错了。”

江焱看他借着弯腰微微翘起的嘴角,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弟弟这么幼稚,上去一把拍开他的手:“让你穿了吗?滚过来。”

江凌跟着江焱进了里面的休息室,按江焱说的在床上趴好,看他从洗漱间拿了气雾剂出来,心里有点惊讶。

他哥休息室里怎么会有这东西?

江焱哼笑:“以后可能要经常在这儿打你,专门给你准备的,怕不怕?”

其实是昨天陪董事会的人打高尔夫,老家伙把脚给扭了,他才买的。

江凌一听就知道多半不是这么回事,但还是很配合地点头:“怕。”

江焱哼了一声,坐到他身边给他喷药,问:“长记性没有?”

江凌趴在枕头上,目光定在江焱床头的全家福上,嘴里答应着:“长了,以后不敢了。”

照片是江焱出国前一家人去乐高乐园玩的时候照的。江焱站在最左侧,背上背着一脸兴奋还挥舞着乐高玩具的江阮。江焱一只手伸到背后托着他,另一只手揽着江凌的肩,微笑看着镜头。最右侧的江承宇也笑意盈盈,还童心未泯地在江凌头上比了个兔耳朵。

江凌失去过一个家,又意外地重新拥有了一个,他不允许任何有可能破坏这个家的因素存在。

江焱看他的表情,知道他八成没听进去,说:“小凌,家是很坚固的地方,它没那么脆弱,你不需要总是过度紧张,要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,做你想做的事。”

江凌回过头,望了江焱一会儿,神态忽然认真得不带半点敷衍:“家也许是坚固的,但不代表不会受伤,保护它就是我最想做的事,不然我进公司学这些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
江焱看着他的眼睛,心蓦地一疼,差点想要不就算了,什么时候纠正不行,没必要非得现在。

但好在意志力强大,及时收住了这个念头。

他冷下脸:“保护家人就要毁了你自己是吗?!你昨晚因为这个事睡了几个小时?今天又因为这个有多少该做的事没做?一有风吹草动就方寸大乱,你能保护谁?!我今天忙的连水都顾不上喝,还得担心你是不是?你说你欠不欠抽?!”

江凌愣了一下。可能是因为在以往的经历里,凡是自己想做的事,几乎没有做不成的,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一件事,就是自己也只是个精力和能力都有限的凡人。他从没把自己放在被保护的位置上考虑过问题。

江焱这么一说,他忽然有所领悟,再加上之前关于业务优化点的问题确实没答好,更加印证了“精力能力有限”这件事。听江焱说“连水都顾不上喝”,想起刚进门时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倒水,但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都是肖嘉阳的事,完全忽略了江焱的状态,心里更愧疚了。

感情用事确实让人一叶障目。

他转过头趴好,咬了下唇,碰到嘴里之前咬破的伤口,血腥味又漫开:“我确实欠抽,哥哥刚才不该心疼我,请哥哥罚我。”

江焱知道他这是转过弯了,勾了勾唇,听他语气满是愧疚,又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:“就算欠抽也都抽完了,我不心疼我弟弟心疼谁?”

江凌头发被揉得一团乱,脑袋晕晕乎乎,情绪也被冲散大半。回头对上江焱有点促狭的笑,心说做哥哥的怎么能这么没个正经。但一想到自己没事也爱逗江阮,顿时心平气和。

想起江阮,话题绕了一圈又绕回来。江凌看了看江焱,微微垂下眼,问道:“那么肖嘉阳这个弟弟,哥哥心疼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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